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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凉刺骨的寒意,如潮水般浸透心肺。
佐藤感觉自己的意识,仿佛被卷入湍急的河流,在其中不断旋转、磕碰。
然而这次,他能明显感觉到方向是向上的,而且速度,比最初坠落时要快得多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几秒。
恍惚之间。
佐藤便觉得自己的意识,像是戳破了一层无形的薄膜,又似溺水之人终于重新浮出水面……
……
而此时,樱花东京郊区。
黑漆漆的房间,杂乱一片的厨房地板上。
一具以扭曲姿势躺倒地上的尸体,忽然略微抽了一下。
下一刻。
重新连接上意识,恢复触感的肢体,猛地一阵抽搐,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含混不清的噪音。
……
此时,另一边。
神隐科外勤队的六人,正小心翼翼地走进门来。
他们看到屋子门开着,却没开灯,正暗自纳闷。
一名女生不小心踩到地上一滩被摔烂的水果,忍不住抱怨道。
“天哪,这地方怎么这么乱?到处都是垃圾!”
这话一出,对方语气中的嫌弃,引得亚门有些不满。
“好了,少说两句,新闻你们又不是没看,换做是你,经历这些也没心情打理。”
作为队长的亚门出声说教,倒没人反驳。
而经过这一小插曲,众人都开始小心留意脚下。
钢太则是在两旁墙壁摸索着,寻找客厅电灯的开关。
“咔哒——~”
随着开关的轻响,客厅的灯光亮起。
与此同时,房间深处。
一阵剧烈的碰撞声也猛的传来,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摔碎的脆响。
这突兀的动静,把一行人吓了一跳。
“什么声音?有人在吗?”
队伍中,之前说话的女生胆小地往后缩了缩,语气中满是紧张。
“好像是从厨房方向传来的…”
“…别怕,可能有人在家,咱们一起过去看看。”
亚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了一下。
但很快调整好心态,招呼着周围的队员,小心翼翼地朝着厨房门挪去。
还没等他们慢悠悠地走到门口,黑漆漆的厨房内,就又响起一阵嘈杂。
随后,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中,一道人影,便从昏暗中踉跄着走出。
手扶着墙壁,出现在众人面前。
“……咳……咳咳……你们…是什么人?”
“这——?!”看到有人走出来,特勤队的六人停下脚步。
目标人物出现了,众人应该安心才对。
可当这人影完全脱离厨房的昏暗,走到客厅灯光下时,站在前排的亚门便是瞳孔猛地一缩。
同时,他也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。
顺着视线。
只见面前人肢体僵硬,蹒跚着走来。
抬起头,整张脸上,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水泡与溃烂之处。
一些混浊的脓液混合着血水,这些恶心的粘稠物质,正顺着下巴,一下一下地滴落在地砖上。
而且除此之外,对方衣领和颈肩处的整片皮肤,都呈现出不正常的发白膨胀状态。
喉咙鼓得老大,仿佛里面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当当。
随着对方迈着颤巍巍的脚步靠近。
队伍中承受力较差的队员,都忍不住纷纷后退,捂着嘴弯下腰来一阵干呕。
而与此同时。
此刻的佐藤,同样感觉到身体极度不适。
肚子里的胃,像是一个装满水的皮球,传来阵阵麻木的刺痛。
随着他蹒跚的步伐,胃囊在肚子里左摇右晃,挤压着其他还算正常的器官。
被烫熟的食道牵扯着积水的肺部,也引发一阵阵麻木的刺痛。
让他忍不住一声接一声地咳嗽,咳出大片粉白的积液与组织残片。
整个口部,摸上去都硬邦邦的,仿佛已经完全熟透。
伸手轻轻一拨,似乎就会脱落一般。
换做旁人,突然发现身体出现这些症状,即便不被吓死,也会恐惧万分。
然而,经历了地府那阴森恐怖却又宏伟震撼的场景后,佐藤现如今的心态异常平静。
身体上那足以令人发疯的不适感,在他心中就如同平淡的流水,激不起丝毫波澜。
而且,除了满身的疼痛,还有一股阴冷的感觉,正源源不断从他的右手流向身体各处。
随着这股触觉的冲刷,那些被滚烫热汤烫熟的器官,竟在迅速找回知觉。
从刚刚在地上爬起到现在,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,原本已经肿胀烫熟的喉咙,就已经能沙哑地说出话了。
心中顿感惊奇的佐藤,隐蔽的抬起右手,看向那股冰凉阴冷感的源头。
便见右手腕上,一抹漆黑的纹身图样悄然浮现。
图案整体结构很简单,一个圆圈中间是一个“差”字。
这不由让其回想起,在地府即将昏沉过去前,那位身着文官服饰的鬼使,最后在他手腕上的那一握。
显然,这纹身就是那时种下的。
结合对方所说的话,佐藤明白,这大概算是一种特殊的“金手指”,或是提前支付的报酬,是方便他做事的助力。
虽然这纹身的神奇让他有些意外,但经历了地府的种种,倒也没有太过惊讶。
只是面对眼前几名年轻男女惊骇的目光,佐藤拉了拉衣袖,遮住手腕上露出的纹身。
在这片刻之间,身体在那股流动的阴冷感中迅速恢复着,他也得以松开搀扶墙壁的手,重新站直身体。
“……咳咳…你们是谁?怎么会在我家?…咳咳……”
佐藤一边咳嗽着,质问这些人的来历,目光却在他们的肩章和服饰上稍作停留,心中已有了猜测。
警视厅的图案,没见过的徽章……
如今见识过怪物,又经历了阴曹地府的惊险,佐藤早已不再天真,看待世界的角度也完全不同了。
心态的转变让他垂下眼眸,藏起眼中的神色。
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,尽力伪装出一副,被人擅闯房屋后该有的惊慌与愤怒。
虽然反应有些迟缓,但佐藤满脸被高温烫出的水泡,成功掩盖了这一点。
这边,神隐科六人,才刚从佐藤骇人模样带来的惊吓中缓过神。
又听到这个看起来凄惨无比的人再次质问,语气中的戒备十分明显。
亚门下意识的便摆了摆双手,口中解释着:“你先别紧张,我们是警视厅神……”
“神什么!警视厅就可以不经允许,直接闯进别人家吗?!”
还不等对面,那个看起来像领头的年轻人把话说完。
佐藤凭借已经迅速恢复的身体,直接走上前,大声呵斥着,将几人往门外推搡。
“先生!您好像受伤了,我们……”
“我做饭不小心烫到的,我自己会处理,这应该不归你们警视厅管吧?!赶紧给我离开!”
佐藤不由分说,趁着几人有些心虚,一股脑地把他们都推到了门外,了。
然后猛地拉过手边的防盗门,用力关上。
“佐藤先生,我们是想了解昨晚……”
“砰——!”房门被大力关上,门外的声响彻底被隔绝。
“呼……”
做完这一切,强装愤怒的佐藤才长舒一口气。
不过,门外不停传来的敲门声让他没再多理会,而是转身走到客厅沙发前。
先是小心翼翼,捡起地上那张全家福。
将上面的玻璃渣抖落在一旁,凝视着那张被血水,弄得一团糟的三人合照。
眼神深处,还是忍不住透露出几分痛苦,但很快,便渐渐化作一抹坚定。
“……贞子…小圆…你们放心……”
“……很快…我就会去陪你们…很快……”
轻声说着,轻轻擦去照片上的血迹,起身将它稳稳地放回一旁的矮柜上。
做完这一切的佐藤,踱步来到阳台边。
看着窗外灯光暗淡的街道,刚刚被他赶出去的几名警视厅人员,正垂头丧气地上车离开。
他对此并不在意,很快收回视线,遥望着远处市中心的繁华。
清冷的月光下,城市的霓虹闪烁。
佐藤抬手抓住自己面颊一侧,用力一扯——
“刺啦!”
随着用力,整个下半张脸上,被烫起的水泡浮肿的表皮,便就这样被直接扯了下来。
露出下面光洁平整,还透着红色的新生皮肤。
看着玻璃中,隐约反射出自己毫发无伤的脸,嘴角渐渐勾起一抹浅笑。
“阴间的大人考虑得还挺周全,这样的话,就可以大胆一些了……”
低声说完这句话,佐藤便果断转身,走向卧室旁的储藏室。
这时,几分钟过去。
身上自杀留下的症状,甚至连常年工作留下的隐疾都已经全部愈合。
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,都感到一阵轻松,步伐也轻快了几分。
“我记得大学时买的化学箱,应该就在这……”
“嗯,找到了……”
“……这个是?”
“……还真是有些生疏了,比例是多少来着?算了,无所谓…大不了连自己一起杀……”
在一阵翻箱倒柜中,一件件杂物,被胡乱地从布满灰尘的仓库中扔了出来。
很快,找到自己想要东西的佐藤。
便在一阵瓶瓶罐罐的碰撞声中,伴随着听起来有些渗人、神经质的自言自语忙活了起来。
做着行动前的准备。
嘟囔声也逐渐消散在夜色里。
……
一夜嘈杂。
月落日出下。
整个樱花国暗潮涌动。
但太阳升起后,一切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往常的模样。
堵塞的主干道,拥挤的人群,令人喘不过气的地铁,每天都有的失业者。
清晨的阳光洒在东京湾的海面上,不远处,车辆密集、川流不息的彩虹大桥横跨两岸。
一辆警车静静停在桥边。
几名身着制服的警视厅人员,正一脸嫌弃的,将一具身穿西裤白衬衫、已经泡得发白的中年男子尸体,从水中捞起。
“唉,重死了!这些人自杀也不为别人想想,真是该死!”
把尸体用推车,送上一旁专门拉运尸体的车厢后,一名年纪偏大的警员边擦着额头上的汗,边一脸不满地抱怨着。
对此,与他一同打捞尸体的年轻警员只是笑了笑,从胸前口袋掏出一根烟递过去,满脸笑意地说。
“这有什么不好的,这一个人,咱们月末的奖金不就有一千三百多樱花元的补助呢!”
说着,在打火机的咔吱声中点燃香烟,陶醉地深深吸了一口,转头看向那折射着日光、波光粼粼的海峡水面。
“啧啧~就是可惜这人应该是昨天才死,不然腐烂了的话可就有将近三千日元的补助,太可惜了~”
不过,听了他这话,一旁同样点起烟的中年警员只是撇了撇嘴,似乎并不认同。
“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要钱不要命,那尸体烂了别提多……诶?那是什么东西?”
话才说一半,正吸着烟、远眺海面的中年警员突然瞪大了眼睛,疑惑地朝着岸边走了两步。
“这…这是……?!”
恍惚间世间,尽头的海面,似乎有一道颜色不均匀的黑影缓缓靠近。
随着那海面下的东西逐渐靠近,其庞大的体积,即便贴着海底缓缓移动,也在海面上激起了明显的涟漪。
随着距离拉近,映入眼帘的,是一个黑沉沉的长条状物体,看起来有些像……潜艇?
由于水底不甚清澈,又有荡漾的水波纹干扰,画面十分模糊。
但仍能看到一些散发着微光、类似机械灯光的光斑。
“这是潜艇吗?不过潜艇怎么会跑到海湾来,这地方水深不够,难道不怕触礁搁浅吗?”
疑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。
中年警员的异样举动,也吸引了另一名年轻警员,他眨眼间也看到了那越来越近、格外显眼的水下物体。
而随着水下的巨型“潜艇”,越发接近。
就连彩虹大桥上的车辆,都纷纷靠边停靠。
车上的行人好奇地下车,爬到桥边向下张望,甚至一度引发了交通堵塞。
而随着那道贴着海底的巨大黑影越发接近,越过大桥深入海峡,岸边的两名警员眼睛越睁越大。
“这!这不是潜艇,它是活的!!”
“它在上浮,就快冲上来了!!”
“快跑!!”
两人的呼喊,仿佛引发了连锁反应。
越来越多因好奇而聚集到岸边的人惊慌失措,尖叫着往后跑开。
紧接着,下一秒——
“轰隆隆————!!!”
巨大不可名状的黑影在海峡中段迅速浮起,探出水面。
其庞大的体积排开成千上万吨海水,掀起一道道足有十几米高的浪花,猛的拍击在两岸的道路上。
“轰!!!”
“轰!!!”
一道道海水,裹挟着巨大的力量,折断树木、击碎岩石,发出仿佛大当量炸药爆炸般的声响。
“啊!!!!快快跑!呜呜!!”
“救命啊!!”
“怪物!!!海里面有怪物!!!”
人群哭喊着,拼命逃离,恨不得再多生出几条腿。
倒不是这短暂的海啸,能冲破坚固的堤坝。
这些海水,还不至于让人太过恐惧,真正让这些樱花国的民众肝胆俱裂的,是那从海面下冲起、引发峡口海啸的巨大生物。
“呜————!!”
一阵低沉的轰鸣声,从那东西体内传出,靠近的人,甚至感觉自己的内脏都在这声响下跟着颤抖。
它既不是潜艇,也不是鲸鱼,而是一个浑身长满各种无规律分布的触手、眼睛,和参差巨口的怪物。
若不是正面那张一口能吞下数辆轿车、长满密集锋利牙齿的巨口,几乎都分不清它的前后左右。
那些密集在半空中胡乱抽搐、挥舞的触须,乱转的眼球,以及无规律分布的巨口,让它看起来仿佛一根楼房般大小的无规律肉柱。
更让那些已经逃远、回头张望的人颤抖不已的是。
这从海面中升起的怪物,居然缓缓脱离水面,不断升高。
眨眼间,就已经超过了附近树梢的高度,并且还在肉眼可见地越升越高。
那杂乱肢体横生的尾端轻轻摆动一下,空气仿佛化作无形的水面,托着它悬浮在空中,游移不定。
这一幕,让不少还在逃命的人看傻了眼,呆呆地盯着,心中向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物祈祷。
“这简直是噩梦……”
已经坐上警车、逃离海岸附近的两名警员,透过车窗,仰着头。
眼神愣愣地看着那悬浮在半空中、深紫色、几乎令人心脏骤停的恐怖怪物。
年轻警员忍不住喃喃低语。
可话音刚落,抬起头的他刚放松下来的内心猛地一抽,心脏差点漏跳半拍。
惊恐地缩起的瞳孔中,那已经在空气中游动、距离地面数百米的巨大恐怖怪物。
侧面一只仿佛轿车般大小的眼眸,突然一动,与他对视。
“咕咚……”
这一幕,瞬间让车内的两人浑身僵硬,背脊生寒。
“它…它不会在看我们吧?”
还没等年轻警员得到回应…
“嗡————!!”
一阵令人汗毛倒竖的嗡鸣声传来,一束由巨大圆环构成的明亮光线,在二人眼中迅速放大。
“轰————!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