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欧巴小说网 > 讨逆 > 第485章 心安之处是故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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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是你点的火?”


小头目回头看了一眼那具尸骸,“那是谁?”


这是谁做好事不留名,提前纵火?


他看了赫连荣一眼。


“你确定?”


赫连荣问道。


男子用力点头。


赫连荣说道:“静观其变!”


他看着杨玄,想到从开始到现在,此人一直从容不迫,心中不禁生出了一抹阴影。


但转念一想,他又释然了。


小头目显然也想到了这个,“此事就是我等数人知晓,杨狗要想设套,除非知晓此事。故而……这是天意?”


这个时代有许多天意。


大唐开国时,太祖皇帝曾被围困在一个绝地中,什么都好,就是没水。


大军无水会乱,就在敌军等着唐军不战而溃时,天降大雨。


大辽也有这等事儿,而且不少。


“天意!”赫连荣的眼中多了些炽热。


他是破落户出身,从小就吃够了苦头。幸而他不肯气馁,寻到了读书的机会。和同窗相比,他更为刻苦,更为聪明。二十岁不到就过了科举,从此走上仕途。


但破落户出身让他在官场寻不到靠山。


有人说你有能力,就能平步青云。


赫连荣刚开始也是这般认为的。


可等他踌躇满志的踏入官场后,却被现实击破了幻想。


再大的本事,除非你能惊动皇帝,否则只会成为同僚嫉恨的对象。


唯一的法子就是为自己寻个靠山。


他傲然不肯。


随后在底层磋磨多年。


直至家中钱粮不凑手,捉襟见肘后,赫连荣才抛弃了傲气,寻了个高官投靠。从此,他便开始了平步青云的日子。


他领悟了一个道理:你的本事再大,可没人用也是枉然!


你本事大,可别人为何要用你?


官场上谁不拉帮结派?


套用某位大辽皇帝曾经的话:叫花子都有几个好友,你指望官员不拉帮结派,纯属疯了!


你不是我的人,我凭什么要重用你?


想要被重用,先得学会低头。


大佬,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!


然后,你就能体验一把,不用本事就能飞黄腾达的爽。


本事!


那是做事的人必备的素质。


上位者需要的是什么?


不是做事。


而是做人!


而有本事的人大多有一股子傲气,觉得自己如何牛笔。于是这等人就不肯低头弯腰去讨好人。


而那等愿意去弯腰的,不少人就成功了。


也就是说,在某些情况下,有本事的人因为不愿意弯腰在下面磋磨。


而会弯腰的人却能飞升。


赫连荣想到这里,眼中不禁多了畅快之意。


来潭州之前,靠山寻他说话,交代了许多,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让他在潭州做出一番事业来,靠山会运作他进六部。


他知晓,进了六部之后,自己必须要听从靠山的指挥。靠山指哪,他必须打哪。


这就是平步青云的代价!


但此刻的他却甘之如醴。


有人用绳子套住了尸骸的脚腕,用力把它拖了出来。


“看身形,是个女子!”有人说道。


正面没法看了,都是黑炭,尸骸有些卷缩。


杨玄发现背部没怎么烧着,“翻过来看看。”


焚烧的那股子味道太臭,而且不容易洗掉,几个军士合力用长枪用力一挑。


尸骸翻身。


衣裳完好。


外裳是青衣。


内衣在拖动的过程中露了出来。


是绸布!


杨玄猛地回头。


看着长陵!


王老二喊道:“早上那个女人就是穿着这个衣裳!”


当时在场的人都想起来了。


那个美貌侍女罗衫半解,内里的衣裳可不正是这个样子!


这……


柳乡喝道:“一派胡言!”


“老贼!”杨玄冷笑道:“查!”


“他是谁?”赫连荣问道。


“此等事要仵作。”


“仵作是他的徒子徒孙!”


老贼蹲在尸骸边上,拿着树枝把内衣掀开。


“虽说有些微熟,不过能看出生前肌肤细嫩。”


微熟……


有人在干呕。


他顺着检查下去。


“是女子!还是处子!”


王老二嘟囔道:“肥土不肥人!”


屠裳黑着脸,“这话从哪听来的?”


“老贼那里!”


柳乡冷笑,“杨使君的那个侍女呢?”


“我在这呢!”


姜鹤儿走了出来,站在杨玄的身后,低声道:“是早上那人。”


杨玄问道:“早上那个女子呢?”


当然是死了……柳乡看了小头目一眼,“你这是何意?”


对面出现了韩纪,他冲着杨玄微微一笑。


肆无忌惮的微笑。


杨玄说道:“还请一见。”


柳乡摇头,“不便!”


“那我便认为,此事是你等所为!”


三个使者此刻已经懵了。


这事儿,究竟是谁干的?


杨狗,有可能!


但从杨狗以往的手段来看,这事儿他不会办的如此糟糕。


而北辽……


说不清啊!


如今就等着证据出现,随后大伙儿该干嘛干嘛去!


柳乡点头,“带了来!”


此事之后,杨玄就算是玩完了。


棺材板就差最后一颗钉子。


那个女人死都死了,就最后利用一把吧!


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。


“不见了!”


“找!”柳乡厉喝道。


一群军士冲进了营地,把每个帐篷都找遍了。


“没有!”


中计了,内部定然出现了奸细……柳乡开口,“杨使君,此事老夫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,给你一个交代。”


杨玄走了过来。


三个使者此刻都明白了。


这是一个圈套。


不但想套住杨玄,更想套住他们。


卧槽尼玛!


柳乡,好毒的手段!


但他们是大辽的三只狗。


敢怒不敢言!


杨玄走到柳乡的身前。


看了后面的长陵一眼。


举起手。


用力挥下。


“啪!”


……


“鹰卫需要整顿!”


柳乡顶着一张青肿的脸,恨不能把小头目掐死。


小头目变色煞白,“无需说,我知晓。”


他知晓自己大概率要完蛋。


可这事儿是怎么泄密的?


他把随行的人,知晓这个事儿的人都揣摩了一遍,依旧找不到头绪。


柳乡对赫连荣说道:“老夫该领的罪自然会领,此事之后,三大部怕是要离心了。”


赫连荣点头,“老夫再想法子……”


“公主出去了。”外面有人说道。


此刻已经是下午,夕阳西下。


“公主和杨玄约好的。”赫连荣心中一动。


柳乡也是如此。


如果说仙人跳的失败让二人多多少少有些怀疑长陵,那么此刻疑窦尽消。


“公主不知晓纵火之事。”赫连荣说道。


“是啊!”柳乡点头。


公主的嫌疑排除了。


“此事陛下会震怒!”赫连荣说道,“老夫身为潭州刺史,肩负重任呐!”


——这事儿是你柳乡的谋划,事败了,你别拖老夫垫背。


外面,长陵缓缓走出了营地。


杨玄就在外面,负手而立。


“公主。”


“嗯!”


二人并肩,在夕阳下缓缓而行。


“今日之事,让你见笑了。”


“两国相争,无所不用其极,这个我理解。”


“柳乡回去会倒霉。”


“公主为何在乎这个?”杨玄指指夕阳,“看看,如此壮美的夕阳之下,我们不该谈些风花雪月吗?”


长陵微微仰头看着,“很美。”


二人站在夕阳下,默然无语。


天边被夕阳烧成了红色,霞光四射,把周围的云彩映照的美轮美奂。


几只鸟儿飞过,清脆的鸣叫着。


“它们吃饱了就会很快活,许多时候,我颇为羡慕飞鸟。”


长陵的眸色平静,透出一股子寂寥来。


文青少女便是如此啊!


“别去琢磨人活着为何,这些道理到了年纪自然就知晓了。”


“你如何知晓我在想着这些?”


“因为我也想了。”


“咦!那你觉着,人为何而活?”


当然是没有意义的活着。


不过,对于文青少女不能这样回答,会收获鄙夷和白眼。


“每个人都会给出不同的答案,但是长陵。”


“嗯!”


“无论如何活,只要能感到心安,那么,这便是你活着的意义。”


“只是心安吗?”


“对。”


“可心安却难得。”


“是啊!人整日都在名利中打转,无法平静。心不肯平静,就不会心安。”


这样对付文青少女,应当靠谱吧?


杨玄又补了一句,“心安之处是故乡。”


身后半晌没动静,杨玄缓缓回身。


长陵泪流满面的看着他。


“公主!”


这是怎么了?


杨玄以为是自己一句话惹恼了她。


“心安之处是故乡。”长陵说道,“我从未寻到过心安的感觉,就在方才,我寻到了。”


……


长陵的随从们被拉的有些远。


“靠近些!”陈秋建言,“小心杨狗对公主不利!”


詹娟冷笑,“当初他劫持公主为人质,那一路要想如何不利都有了,何必现在!”


陈秋:“……”


他想到了那个凌晨。


当他看到长陵从杨玄的帐篷中钻出来时,那种煎熬的感觉。


现在,那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。


前方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两个人影。


靠的好像有些近。


“杨玄大才,公主喜欢诗赋,故而和他亲近。”詹娟解释道。


公主喜欢文学,这事儿整个上层圈子都知晓。为此当初准备尚公主时,陈氏还让陈秋好生补课,至少要学会鉴赏诗赋。


可陈秋补来补去,却补到了侍女的肚皮上。


最后一抹夕阳沉入了地平线下。


“可惜了。”长陵遗憾的道。


“明日还会有。”杨玄安慰道。


可长陵却默然。


“公主,回吧!”


长陵没动,“你说,大唐与大辽可能太平,就如同兄弟一般。”


一山不容二虎……杨玄违心的道:“应当能吧!”


“若是能,我想去大唐看看。”


“欢迎之至。”


“陈州有趣吗?”


“有人的地方才有趣。”


这句话让长陵琢磨了一会儿。


“听闻你得罪了杨松成?”


“嗯!”


“不怕后患吗?”


“许多事,做了再说。”


“就是……只问是非曲成,不问后果吗?”


“对。”杨玄说道:“北辽那边据闻不消停,林雅等人与你父亲争斗不休。你在其中,弄不好也会被牵连。”


“没人敢杀我。”长陵在夜色中冲着他微微一笑,“我的生母只是一个嫔妃。


父亲有几个儿子,我记事后,几兄弟之间颇为和睦。


那时候,太子颇有些长兄风范,带着他们读书。


那时候我在想,这些美好兴许能延续很多年。


可不知从何时起,太子和父亲之间就生出了龃龉,几个兄弟之间也反目成仇,互相攻讦。


我刚开始以为这只是一时,可时光流逝,他们彼此之间的矛盾越发的激烈了。我茫然不知为何。


后来,我才知晓,是权力在作祟。”


杨玄不禁想到了大唐太子。


“欲望让人着迷。”


“是啊!为了权力,他们把父子、兄弟亲情抛之脑后。所以,我厌恶了那些为了权力而疯狂的男人!可那些权贵子弟,没有一个不是如此。”


杨玄恍然大悟。


正是目睹了这些之后,长陵才会厌恶世间的各种丑恶。故而她宁可去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,把自己变成一个女文青,也不愿意去享受所谓的荣华富贵。


杨玄由衷的道:“他们配不上你!”


这样的长陵,那些权贵子弟确实是配不上她。


“你也这般认为吗?”


“对!”


长陵沉默了一瞬,语气突然轻松了起来,“父亲大概是为了弥补把我当做是棋子的错失,那一次回去后,就令人给我寻了不少权贵子弟,我一个都没见。”


“你还年轻,不着急。”


长陵点头,“是啊!我不着急。”


她突然说道:“有些冷。”


草原上的夜风吹的人衣袂飘飘,杨玄气血旺盛,没什么感觉。


可长陵却双手抱臂,显得弱不禁风。


杨玄刚想说要不回去。


“子泰。”


“嗯?”


“月亮出来了。”


杨玄仰头。


长陵仰头。


二人面对面站着。


“当时明月在,曾照彩云归。”长陵喃喃道。


这是上次二人夜游时,杨玄随口作的诗。


“公主。”


“叫我长陵!”


她怎么了?杨玄有些意外,“长陵!”


“子泰,你说,这个天下若是再无纷争,多好?”


“是啊!”但杨玄知晓这只是个美梦。


“我有些冷。”


杨玄刚想说话,长陵就轻轻的靠在了他的怀里,颤抖着伸出双手。


抱住了他的脊背。


颤声道:


“子泰,夕阳没了。”


“明日还会有。”


“可明日陪我看夕阳的,却不是你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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