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欧巴小说网 > 王国血脉 > 第121章 劫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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复兴宫,埃兰中庭。


“这是古帝国剑。”


庭中,先锋官玛里科掠过两排神情严肃的王室卫士,他一手持柄,一手托锋,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眼前的陌生长剑:


“两千年前,‘大帝’科莫拉·卡洛瑟铸造了它们,以封赏远古帝国的有功之臣。”


“喂喂喂,你悠着点!”


抱怨声从身后传来,玛里科皱眉回头。


两排王室卫士之间,鼻青脸肿的科恩跪在地上手足被缚,他不甘心地抬起头:


“那是我家祖传的剑!”


他身侧,同样被五花大绑的多伊尔撞了科恩一下。


“闭嘴。”


D.D咬牙切齿,一边担忧地瞄向玛里科,一边恨铁不成钢:


“我们都这样了,你就不能别招惹他?”


科恩不服,正要反驳,可他用余光一瞥周围:怀亚、哥洛佛、罗尔夫等人全都被绑缚着,委顿在地狼狈不堪,由目光不善的卫士们紧紧看守。


警戒官的气势顿时小了下去,不忿地朝多伊尔低声道:


“该死的,D.D,你跟我说只是来壮个声势……”


“不,我的原话是‘殿下喜欢开玩笑’,比如他经常威胁要送马略斯长官去白骨之牢,但最后还是乖乖回去做剑靶练习……”


“你管这叫开玩笑?”


“在宫门先动手的人不就是你吗?你那一记头槌……”


“不是我!我只是站在前面装凶狠,结果不知道谁在屁股后面踹了我一脚……”


玛里科的声音突然传来:


“家传的剑?”


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科恩和D.D瞬时收声,默契地齐齐低头。


“是啊,”科恩小声道:


“我家老头千叮万嘱……”


多伊尔又撞了他一下。


玛里科在他俩身侧停步,轻笑一声。


“据说古剑本身拥有特殊的力量,有不可言喻的神奇。”


玛里科从各个角度打量、抚摸着“承重者”,目光慢慢变得痴迷:


“当然,为帝国开疆拓土征服世界的功臣们,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行家里手,大帝要赏赐他们,又岂能用凡兵俗铁?”


科恩和多伊尔面面相觑。


玛里科轻轻抚过剑柄上的神秘宝石:


“传说,它们能自发从鲜血、泥土、空气、水分甚至是从与之交击的钢铁里汲取能量和物质,利其锋刃,固其剑身,因此尘难侵,水难锈,血难蚀,战难折。”


“武器自身更如有生命和记忆,即便稍有弯曲变形,只要时间充裕,它就能自行恢复。”


“百年不损其锋,千年不易其形。”


科恩一愣,他望着自己无比熟悉的佩剑,失声笑道:


“千年不——哈,哪儿有那么神,我每月都要拿它去铁匠铺维护保养的,倒是塔里的杰迪大师说了句‘这剑挺耐操’——”


说到这里,科恩面色一变,狐疑地看向玛里科:


“真,真的?”


玛里科眼神飘远:


“在大帝眼里,唯有不朽的神兵,方能匹配无量的功绩,永恒的忠诚。”


科恩皱起眉头。


那每月一次的保养……


糟糕,难道我又被卡拉奇坑了?还有刃牙营地的那帮奸商铁匠……


“时光荏苒,岁月变迁,它们于兵荒马乱中流散到世界各地,却依旧是不可多得的稀世神兵。”


玛里科捋过承重者的剑脊,若有所思:


“它们代代相传,不曾钝朽,以剑省人,彰忠志诚。”


“向我等帝国后人,诉说曾经的帝国盛世。”


科恩和多伊尔再次交换眼神。


玛里科呼出一口气:


“很久以前,我的祖先也拥过有一把这样的剑。直到红王暴政,我们家道中落,不得不变卖祖产,以重振家业。”


科恩“哦”了一声,但他想到什么,面色大变:


“那……那绝壁不是这把!”


“你看我说什么来着,”多伊尔在他旁边,气急败坏地低声道:“玛里科最喜欢收集兵器了……”


玛里科先锋官冷哼一声,任由承重者重重顿地:


“太重了,不适合我。”


科恩这才露出放心的笑容。


“我听说过你,科恩·卡拉比扬,来自沃拉领的双塔长剑——智慧在左,长剑向右?”


听见家族的族语,科恩不由皱眉。


玛里科目光闪烁:


“也许你不知道,但在五代以前,我们还未为避祸而改姓玛里科之前,你我的家谱曾有交集。”


交集?


科恩懵了一会儿,还没来得及回话,身边的D.D就眼前一亮,冒出头来:


“哦?那敢情好啊,顺便一说,其实啊多伊尔和卡拉比扬也有交集,也就是说我们仨都是——”


然而玛里科看也不看他,只是重新托起手中重剑:


“作为贵族,胸无大志本非大错。”


“但我以为你只跟街头毛贼过不去,”玛里科冷冷道:“而不是愚蠢到闯宫造反,御封骑士,科恩·卡拉比扬。”


“造,造反?”


科恩一惊,陪笑道:


“误会,误会了,我是来那个,就是那个……你打过群架吗,就是两个人面对面放狠话,两百个人站在两边壮声势,哇哇乱叫但愣是不动手那种……”


“二十人。”


但玛里科丝毫不听他的话,语气冰冷。


“你们闯宫时,当值的卫士有二十个,都是来自先锋翼和护卫翼的好汉,前途大好的小伙子。”


“面对权贵的嚣张蛮横,他们不卑不亢,尽忠职守,哪怕被你们殴打伤害,也依然坚毅不屈,卫护宫廷。”


科恩一愣,着急道:


“那是误会,先动手的真不是我……”


玛里科怒哼一声,不满更甚:


“对你们来说,当然是小小的、无伤大雅的误会。”


“然而对他们……”


玛里科握着剑柄的手越发用力:


“‘先王之死,祸出于此’——这是陛下的评语。”


此言一出,周围的王室卫队成员眼神更厉。


“它将被掌旗翼记入那二十位弟兄的卫队履历,伴随他们一生,在卫队的历史上流传下去。”


玛里科越说越气愤:


“他们不但遭此奇耻大辱,事后还要代人受过——王室是不会错的,所以今天的事,错的只能是他们,他们会背上僭越之罪,渎职之错,还要在‘得罪王子’的担忧中惶惶不可终日,处罚未定,前景不明。”


“全都因为……你们。”


玛里科看着笑容僵硬的科恩,咬牙切齿:


“专横跋扈,气焰嚣张,仗势欺人,无法无天,你们把复兴宫搅得乌烟瘴气,让王室卫队蒙羞受辱。”


话音落下,玛里科手臂一转,承重者在空中旋转一圈,利落回鞘。


但鞘头却在转回来时,蹊跷地撞上科恩的小腹!


砰!


受此一击,科恩痛苦地倒在地上,口齿不清:“草里嬷……”


“抱歉,收剑时的意外。”


玛里科冷冷道,把了把承重者:


“谁让它太重了呢。”


俘虏们一阵骚动。


“啊啊啊,”旁边的多伊尔急道:


“那个,王子犯法与庶民同——呸呸呸,我是说,王子犯法与庶民无尤……”


但这话让玛里科怒哼一声。


“当然,你们是狐假虎威,狗仗人势。”


“所以你们非但什么都不用付出,甚至只要腆着脸陪笑,后脚就有外交大臣这样的大人物来给你们托关系打招呼,明里暗里,威胁我不得动用私刑……”


玛里科望着在地上蜷缩忍痛的科恩,呼吸渐次加速:


“偏偏整个王国上下,没人敢得罪你们那贵不可言的主子。”


“因为无论他多放肆多离谱,无论他害了多少人闯了多大祸,陛下还是会宽容他,饶恕他。”


“他依旧会大摇大摆,趾高气扬地走出来,指着我的鼻子要我把你们放走,让你们继续逍遥法外,就像什么都没发生,而我们事后还要统一口径,以维护他的名誉。”


玛里科越说越糟心,最后嘲讽一笑:


“而队长还会说,‘为王室负重是吾等之责’。”


先锋官看着脚下的科恩,目光微寒:


“我知道这个世界不公平。”


“但它不该如此。”


科恩咳嗽了几声,好容易缓过来。


“那啥,我理解你,”警戒官龇牙咧嘴:


“但你他妈要是再搞我一下,一下……”


一边疯狂打眼色要他闭嘴的D.D痛苦地闭上眼睛。


玛里科冷笑出声,这次他毫不掩饰,举起承重者对准科恩。


科恩怡然不惧,咬牙切齿地看着他。


“说得好听,但你最擅长的……”


一个厚重的嗓音适时响起:


“不就是先感动自己,再自以为是地拉偏架吗?”


那个声音冷笑一声,故意拖长音调:


“维森特·玛里科·**哥?”


此言一出,所有人先是一愣,随即面色古怪。


大……什么?


玛里科神情一变,他转身离开科恩,望向另一个俘虏。


“就算没当面听过,你也该多少知道吧,”浑身伤口、形容狼狈的哥洛佛在另一侧抬起头来,冷笑道:“其他翼不知道,但是先锋翼的人,私底下都这么叫你。”


“因为先锋翼里无论有啥矛盾口角,你总喜欢第一个站出来,充大哥主持公道,满口道理,装腔作势——怎么,觉得只要自己屌够大,大家就会撅起屁股来任你戳,还觉着一来一回,戳得大家可舒服了?”


此言一出,整个埃兰庭安静下来。


不少王室卫士忍不住瞥向玛里科。


但玛里科没有说话,他只是死死盯着哥洛佛,鼻翼翕张。


俘虏里,怀亚叹了口气,用屁股撞了撞D.D:


“我还以为你才是最能侃的那个——抱歉,忘了你屁股有伤。”


多伊尔同样惊讶地望着僵尸,像是第一次认识他。


“然而你屁都不懂。”


哥洛佛艰难地拱了拱被绑缚的手臂,对玛里科扬声道:


“每次瞎逼逼出来骗自己的话,比你妈妈的小情头被你爸爸夹着腿艹上天的时候飙出来的屎都不如。”


僵尸狠狠呸了一口:


“**哥。”


周围又是一静。


“落日在上,”多伊尔低声道,难以置信:


“他都哪儿学来这么多垃圾话?”


过了好久好久,玛里科才深吸一口气,压制好自己的情绪,举步前行。


“嘉伦·哥洛佛,又是你。”


玛里科看着跪在地上、表情轻蔑的大个子,眯起眼睛:


“为什么我毫不意外?”


哥洛佛冷哼不答。


玛里科眼神复杂地望着他:“你本是先锋翼中的佼佼者,家世高贵,能力优秀,前途无量——我一度以为你跟那些进卫队镀金,混履历的纨绔不一样。”


旁听的多伊尔一愣:玛里科说这话时,为啥看了我一眼?


玛里科来到哥洛佛身边,目光一冷:


“直到你管不住下半身,栽倒在嫖娼上。”


嫖娼?


此言一出,一众俘虏包括不少王室卫士的目光都齐刷刷射向哥洛佛,科恩先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,意识到什么之后又赶紧加入其他人,挤出一脸惊讶。


唯有多伊尔一惊:


“你,你真不是同性恋?”


哥洛佛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愤怒。


“本来我不想多说,毕竟事情被压下来了,”玛里科挑挑眉毛:


“但是,没错我知道,你之所以被革除,被赶出先锋翼,是因为在红坊街嫖娼时……”


科恩心有余悸地点点头。


哥洛佛忍不住怒道:


“关你他妈屁事!”


埃兰庭里的许多人都是第一次知道,不由纷纷皱眉。


玛里科轻笑一声,表情渐冷。


“多少次?”


次席先锋官质问道:


“一等先锋官嘉伦·哥洛佛,你有多少次在发放薪水当天,领了钱就溜去红坊街,直到天亮,才钱袋空空精疲力竭地回来?”


“你有多少次在先锋翼点名整队的时候,当着我的面撒谎,说你精神不好是因为睡眠不佳?”


“而你常去的那家妓馆叫什么?什么会所?”


玛里科每说一句话,哥洛佛的表情就糟糕一分,直到后者终于忍不住:


“老子就喜欢嫖娼!怎么了!”


“怎么了?怎么了?”玛里科冷冷道:


“仅仅因为有同僚点了你喜欢的娼妓,你就怀恨在心密谋报复,最终酿成大错,自毁前程。”


科恩脑子一转,觉得哪一点有些耳熟。


哥洛佛想起什么,面目狰狞:


“他们活该。”


“我知道,梅内德斯是个人渣,”玛里科冷冷道:“我也知道你和他有旧怨,甚至猜到是他先设套挑衅你。”


“但那又如何?你真就蠢到乖乖上钩?英雄气概多得没处放,被几个女人莺莺燕燕一激,就失去了理智?”


哥洛佛眼眶颤抖,死死捏拳。


“哥洛佛先锋官,你自甘堕落,谋害同僚,残伤手足,所有这些,就他妈因为——几个娼妓的枕边风?”


所有人,包括俘虏和看守都惊讶不已,纷纷望向哥洛佛。


面对无数目光,僵尸浑身颤抖。


但他最终还是压抑下自己的情绪,冷笑出声。


“你尝过女人的滋味儿吗?当然没有——**哥太大了嘛,没人塞得下,真可怜。”


玛里科一怔。


哥洛佛仰起头,笑容挑衅:


“告诉你,为了那滋味,我能再多宰掉十个梅内德斯。”


玛里科面现怒容:


“他已经受到了惩罚——多亏你,梅内德斯下半辈子都得在床上过了。”


哥洛佛扭头呸声:


“算他走运。原计划里,他得在土里过。”


他无所谓的态度刺激了玛里科,后者看了他很久很久,最终叹息摇头。


“我试过帮你。”


玛里科失望道:


“事前,我在先锋翼里帮你掩护圆场,只希望施泰利长官不要那么快发现你迷上了嫖娼。”


“我多次造访你哥哥,希望他能以兄弟之情说服你,让你迷途知返,浪子回头。”


两人四目相对,哥洛佛皱紧眉头:


“我没求你那么做。”


玛里科摇头道:


“现在看来,你却沉迷不醒,毫无悔意。”


“出事后,我也根本不该去找艾德里安长官和施泰利长官,更不该拜访受害者们,请求他们留你一命戴罪立功,”先锋官失望摇头:“倒不如遵守卫队惯例,在禁闭井里时,就把你处理掉。”


哥洛佛目光一凝。


他越发愤怒,一字一顿:


“我,没,求你,这么做!”


玛里科面色不变,手中承重者一转,剑鞘正中哥洛佛的腹部!


在众人的惊呼声中,哥洛佛痛苦倒地。


“你,你令先锋翼成了复兴宫里最大的笑话,掌旗翼到现在还盯着我们不放,就因为你那次罕见的卫队恶性内讧。”


玛里科绕着他踱步:


“而你不但毫无悔意,还攀权附势,逃脱罪责,甚至有脸回来祸乱宫廷。”


“让整个帝之禁卫,为你蒙羞。”


哥洛佛强忍着疼痛,抬起头来。


“哟,**哥?”狼狈不已的僵尸仍用力挤出笑容,嘲讽道:


“你戳这一下软塌塌的,是忘吃壮阳药了吗?”


玛里科目光一寒。


“古帝国剑虽然利于保养,经久耐用。”


次席先锋官冷冷道:


“但若剑身受了不可逆的创伤,碎裂断折,不得不回炉重铸,蕴藏其中的力量就会被改变……”


“再铸的新剑,即使锋利如初,也不再纯粹,无复旧观。”


哥洛佛狠狠地盯着他,毫不示弱。


玛里科的眼神扫向眼前的俘虏们:


“就像星辰的贵族们,”


“虽自远古传下,代代相延,承前启后,可千百年过去……”


玛里科举起手中的承重者:


“也终究不是帝国的样子了。”


“是啊,”哥洛佛怒哼道:


“谁知道你祖上的哪一代人,是婆娘出去偷人生下的种?”


砰!


哥洛佛第三度被打倒在地,旁边的多伊尔痛苦地扭头,呼出一口气。


“我不知道玛里科戳了僵尸哪根弦才让他这么炸毛,但他这样下去会害死自己的,”D.D对着俘虏们低声道:


“想个办法!”


就在此时。


“但我听人说过!”


怀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让玛里科动作一顿:


“那些脑子里只装着帝国的人……”


怀亚抬起头来,轻笑道:


“往往没见过帝国。”


玛里科闻言放下剑鞘,转向怀亚。


D.D悄悄对后者竖了个大拇指,蠕动着挪到奄奄一息的哥洛佛身边,把他拱起来。


不愧是真正的怀亚!


“王子侍从官,怀亚·卡索。”玛里科冷冷道。


怀亚点了点头,淡定道:


“按你所说,此人已不是你部所属。”


“要打要杀,他的命都属于泰尔斯王子。”


玛里科在他身前停下。


“侍从官阁下,我敬重令尊:卡索伯爵品行高洁,才干过人,于王国有不世之功。”


玛里科面无表情:


“你理应追随他的步伐,尽职尽责地辅佐劝导王子殿下。”


“而不是跟这帮罪人同流合污。”


缓过气来的哥洛佛忍不住又要开口,被多伊尔死死摁住嘴巴。


怀亚先是蹙眉,随即哂然一笑。


“大可不必。”


侍从官目光锐利:


“不是每个儿子都配得上父亲的荣耀。”


怀亚努努嘴:


“就像这把剑,无论它多锋利,多传奇,多……纯粹。”


“帝国还是灭亡了。”


玛里科皱起眉头。


“就像你家,最后还是把祖先的剑卖了。”


怀亚摇摇头:


“才换来你的今天。”


“不是么?”


“**哥?”


玛里科的眼神越来越糟。


哥洛佛莫名愤怒,唯有多伊尔再次暗暗给怀亚竖起大拇指:


真正的怀亚……


够义气!


就在此时。


“我错过什么了吗?”


熟悉的少年嗓音传来,轻描淡写,却让中庭里的王室卫士们一阵骚动,纷纷退后:


“我是说,除了‘**哥’之外?”


听见这声音,玛里科重重地叹息。


一片热闹中,泰尔斯出现在灯光之下,满脸疲倦。


俘虏们顿时精神大振,如见救星:


“殿下!”


“小屁——殿下!”


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哇——”


“有救了!”


“我就知道!”


泰尔斯挤出笑容,这边挥手,那边点头,回应部下们的兴奋呼喊。


熙熙攘攘中,玛里科回身怒喝:


“闭嘴!”


埃兰庭里的卫士们纷纷呵斥,将俘虏们的热情压制下去。


“好了,戏演完了,玛里科先锋官,”泰尔斯朝玛里科摆摆手,困倦地道:


“给他们松绑吧。”


“夜路太黑,我需要人陪。”


先锋官面色复杂地盯着他,先行了个礼。


“恕难从命,泰尔斯殿下,”玛里科坚持道:


“他们都是擅闯宫禁,或者唆使贵人擅闯宫禁的嫌犯,须严加审问。”


泰尔斯打了个大大的呵欠,浑不在意。


“听着,我刚刚才国王大战三百回合,累了,不想在这事儿上跟你多嘴。”


“去问艾德里安,”王子指了指来时的路:


“他会给你一样的答案。”


“那我就在这儿等队长的命令。”玛里科不肯示弱:


“您请便,但他们不能走。”


泰尔斯左顾右盼,将一群愤慨又敬畏的王室卫士收入眼底。


“让我们做个交易吧,玛里科先锋官,”少年叹息道:“如果你把我的人放了。”


“我就给你点好处?”


玛里科冷哼拒绝:


“贿赂宫禁是王室大忌,殿下。”


但是泰尔斯摇了摇手指,靠近他。


“你知道,我们进来的时候,守宫门的那些个王室卫士,”王子笑眯眯地压低声音:


“我怀疑他们啊,心存异志,意图加害王国继承人。”


玛里科目光一变:


“什么?”


泰尔斯伸长脖子,露出上面的绷带:


“看,那场冲突里,我的颈子都被划破了,哇,还流了这么多血,你说,这难道不是谋害王子?为了未来国王的安全,要不要把他揪出来给个交代?把他,或者他们,赶出卫队?”


“那不是真相,是诽谤。”玛里科的表情变得很糟糕。


把俘虏们看得一愣一愣的。


泰尔斯笑了笑:“那不由你说了算。”


“毕竟我父亲也说了,先王的死,全是你们的疏忽嘛。”


“你说是吗?”


玛里科深吸一口气:


“你——”


“放我的人走,”泰尔斯不等他开口,就一巴掌按住玛里科的肩膀:


“我就关照一下掌旗翼,确保那些小伙子们不会背上‘伤害王子’的罪责,履历里也不会留下任何‘失职’的记录,我也不会打击报复他们,怎么样?”


玛里科面色数变。


泰尔斯啧声道:


“所以,**哥,你是要跟我硬杠到底呢……”


他朝着嗷嗷待哺的俘虏们转了转眼球:


“还是……?”


一分钟后。


泰尔斯在许多人劫后余生(兴高采烈)的前后簇拥下,走在复兴宫的廊道里。


他们的队伍东倒西歪,狼狈邋遢,偏偏动静颇大,喧闹连天(再加一匹因错过晚饭而不高兴的大黑马),一路上的卫兵仆役无不闻声辟易。


“抱歉科恩,我当时没想到会闹这么大,”泰尔斯疲惫地道:


“我只是想借用一下你家里的名头,却没想到,你会是第一个动手的。”


“算了,反正厅长知道之后肯定又要停我职了,只希望他别扣我薪水,”鼻青脸肿的科恩惨兮兮地抱着家传宝剑,一把鼻涕一把泪:“不对,我想起来了,我本来就在停职反省中……”


“而且刚刚第一个动手的人也不是我,是被人在背后踹了……”


多伊尔在背后“咳咳”了两声,低声道:


“厅长认识殿下吗?”


科恩一愣,随即用前所未有的反应过来,大义凛然:


“啊,殿下!为您打头阵,这是我的光荣!”


“以我们的交情,我愿为您赴汤蹈火!”


第一个动手的不是科恩,那么……


泰尔斯向身后一瞥:


罗尔夫看向别处,冷哼一声。


“啧啧啧,小嘉伦,没想到啊没想到啊!”


多伊尔欣慰地拍着哥洛佛的肩膀,浑然不顾后者的难受:


“你也是同道中人!”


“我们啥时候交流一下去红坊街的经验啊……”


哥洛佛怒哼一声,甩开他向前走:


“滚!”


被拒绝的D.D有些不好意思,他对身后的杰纳德和威罗嘿嘿笑道:


“我们……那个关系好,说话比较随便,随便。”


怀亚跟上泰尔斯的步伐,担忧道:


“殿下,您……得偿所愿了吗?”


沉思着的泰尔斯回过神来,勉强一笑:


“我还活着,对吧?”


怀亚看着他的表情,欲言又止:


“可是……”


“对了,刚刚的玛里科先锋官,”泰尔斯挑挑眉毛打断了他,扯开话题:


“他人还不差?”


身后的哥洛佛不屑哼声。


“尽管多多少少存着博望沽名、示忠邀宠的心思,但在最后,他妥协了,”泰尔斯挠了挠下巴:


“他没有为了成全自己面对王子不畏权贵的声名,而把局面逼到尽头,让他的手下们断送前程。”


“没有区别,”哥洛佛闷闷不乐:


“他依然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。”


“而那十几个被我们痛揍了一顿的笨蛋,大概还是会感激**哥,觉得是他救了自己。”


泰尔斯晃晃脑袋:


“你总得给他个台阶下。”


“而我们也得容忍:人是不完美的,胖墩儿。”


听见这个称呼,哥洛佛面露窘迫,不由得降速落后。


“咦,胖墩儿?”多伊尔从后面赶上来,目光一转,饶有兴味:


“殿下为啥这么叫你?你也不胖啊,至少穿着衣服不胖,难道说……胖墩儿?”


哥洛佛一顿,重新变得凶神恶煞:


“再那么叫我一次——”


“——你就很危险了。”生无可恋的科恩从两人身边掠过,无精打采地替僵尸说完下半句话。


凶神恶煞的哥洛佛表情一窒。


“他——”哥洛佛凶到一半无以为继,他憋着口气,不情愿地道:


“说对了。”


哥洛佛瞪了D.D一眼,冷哼一声,怒气冲冲地走了。


只留多伊尔懵懂地站在原地。


他们俩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?


明明我才是僵尸的搭档,我才是那个笨蛋的叔祖父的连襟的孙子,好吗?


他只得转向最后的罗尔夫,无奈解释道:


“我知道,他们很难搞,对吧?完全不顾及他人的感——”


但罗尔夫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,看也不看多伊尔一眼。


“受——”


只留D.D尴尬地搓了搓鼻子,对着空气自我解嘲:


“没事,我很好,但还是谢谢你的关心,罗尔夫先生,还有,合作愉快。”


回答他的,是黑马珍妮不屑的响鼻。


队伍最前方,怀亚深吸一口气。


“但我知道,殿下,就算玛里科不答应您的条件,”侍从官笑道:


“您也不会平白无故,让那些卫士蒙冤的,对吗?”


泰尔斯顿了一下。


他略略出神,不知所想。


下一秒,王子不置可否地轻嗤:


“谁知道呢?”


怀亚一怔。


泰尔斯没有多说话,他跨开大步,向前而去。


怀亚望着王子的背影,忍不住开口:


“奇怪。”


“怎么了?”心事重重的哥洛佛随口问道。


怀亚摇了摇头。


“不知道,”他看着泰尔斯的背影:


“我就是觉得,殿下有些不对劲。”


罗尔夫不屑哼声,比了个粗鲁的手势。


哥洛佛道:“为什么?”


怀亚犹豫了一秒,道:


“那个问题,他放在以前,一定会轻松地笑笑,肯定地说‘当然’。”


“而且从不犹豫。”


罗尔夫微微一怔。


哥洛佛若有所思。


————


复兴宫,王室卫队值宿室。


“宫廷里的警报已经停了一小时了,也很久没人来找你打小报告了。”


王室卫队守望人,托蒙德·马略斯轻轻放下他的马黛茶,淡然道:


“至少告诉我,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吧?”


“比如,复兴宫失火了?”


他的对面,副卫队长兼首席掌旗官,沃格尔·塔伦翻开下一份文件。


“卫队日常演习,不用操心,”副卫队长头也不抬:


“我们这儿的工作还没完——闵迪思厅的防卫和值守工作,你是否按照王室卫队规章,安排布置?”


马略斯抬起头,墙上的复声法阵还在持续运转,熠熠生辉。


“日常演习需要让三十个人全副武装堵在值守室门口,把我们俩团团围住,许进不许出?”


室内沉默了一会儿。


沃格尔笑了一声,轻描淡写:


“我们要演习应对一切状况——回答问题。”


一切状况。


马略斯眯起眼睛:“即便是我?”


沃格尔抬起目光,直射对方:


“尤其是你。”


尤其是你。


马略斯闭上眼睛,长呼出一口气。


“告诉我,”守望人无奈道:


“他没去刺杀陛下吧?”


沃格尔翻着文件的手指生生一顿。


“其实没那么难猜,”马略斯伸出手,一边关上文件的封面,一边解答对方的惊讶:


“除了王子举兵造反,我也想不到其他,要把他的亲卫队长像关贼一样关在这儿,还让你拖着我唠嗑的理由了。”


沃格尔面无表情。


马略斯叹了口气:


“嗯,那小子应该没那么蠢,但是谁知道呢,北地人教出来的。”


马略斯认真地看向沃格尔:“听着如果局势不可收拾,你会需要我。”


值守室里的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。


“好,我可以放你走。”


马略斯眼前一亮。


“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一件事。”


沃格尔望着墙上的复声法阵,下定了什么决心。


“那孩子……”


“是陛下的……”


“亲生血脉吗?”


马略斯倏然抬眼!


亲生血脉。


“殿下怎么了?”


马略斯加快了语速,逼问道:


“他还活着吗?”


守望人的反应和态度都让沃格尔皱起眉头。


“如果不是亲生,那么他是……”


沃格尔顿了一下,凝望着对手,试探道:


“米迪尔王储殿下的血脉吗?”


米迪尔王储。


马略斯闻言先是一愣,随后呼出一口气,大笑出声。


他靠上椅背。


“这么说,他安全了?”


“他安不安全,跟这有很大关系,”沃格尔不屈不挠:


“回答我。”


马略斯轻笑一声,回望着他,目光戏谑。


“米迪尔殿下殁于十八年前,也即终结历660年,”守望人直视沃格尔:


“至于那孩子,今年十四岁。”


十八年前。


十四岁。


沃格尔反应过来,有些莫名的尴尬。


“好吧,那我们——”


砰!


值守室的大门被撞开了。


马略斯和沃格尔齐齐扭头,一者解脱,一者不快。


掌旗官维阿一脸哭丧地走进来:“长官——”


“我说了不要打扰。”沃格尔不快地道。


维阿掌旗官的表情更难看了,他机械地点点头,让出后面的身影。


“就这儿?”


泰尔斯王子跨进房间,让对坐的两人齐齐一惊,同时起立。


“就这么个破地儿,”泰尔斯皱眉道:


“你们也太能聊了吧?”


他的身后,多伊尔、科恩、怀亚等人的脑袋从门框上长了出来,好奇地打量这间只有长官能来休息的值守室。


“殿下。”


沃格尔有些难以置信:


“您……一切安好。”


泰尔斯挥挥手示意知道了。


“殿下。”


马略斯倒是目光淡然:


“玩儿得开心?”


泰尔斯冷哼一声,送给他一个白眼。


“你,发什么愣,”王子挥了挥手,转身离去:


“回家!”


马略斯向沃格尔挑了挑眉毛,示意自己没得办法。


沃格尔反应过来,开口强硬:


“殿下。”


“掌旗翼的文书工作还未完成。”


沃格尔来到泰尔斯面前,阴仄仄地挡住他的去路:


“而这是王室卫队的重要传统,事关王室安危,请您理解。”


泰尔斯翘起嘴角。


“那是谁?”


“卫队的大反派,你看马略斯都拿他没办法……”


“殿下会怎么办?”


“一个银币,我赌他会来硬的,比如威胁他家……”


“那我押软的……”


叽叽喳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

泰尔斯面孔一僵,他猛地回头!


几颗长在门框上的脑袋齐刷刷消失。


周围安静了。


王子回头看向掌旗官:


“要是我不理解呢?”


沃格尔按捺住心中的恼怒,鞠了一躬,笑道:


“殿下,允我介绍一下,这是复声法阵。”


泰尔斯循着他的目光转向墙壁,发现了那个发着微光的奇怪法阵。


魔法。


又是魔法。


莫名的烦躁袭上心头。


“它正将我们此时此刻所说的一切,一字不落记录下来,”沃格尔不卑不亢,用辞得体:


“传予后世,留待评说。”


泰尔斯皱起眉头。


“后世?”


沃格尔点点头:


“虽然用来记录的复声石是无比珍稀的消耗品,但星辰有史数百年来,许多先王的旨意遗嘱,都是这样留下的。”


他眯起眼睛:


“许多史官为星辰先王们著书立传,传扬万代,也是循此一源。”


著书立传,传扬万代……


泰尔斯闻言一滞,下意识整了整衣领。


“哥洛佛,多伊尔,你们先陪殿下回去,”马略斯出声了,他淡定地道:


“我随后就到。”


“不会太久。”


僵尸和D.D正要进房,却被沃格尔一扭头瞪了回去。


马略斯和沃格尔的目光在空中相遇。


如有电光。


泰尔斯整理着衣领的手指一顿。


“复声法阵?这么说,无论我现在说什么,”少年缓缓转过身来:


“在我身后,几百几千年的国王女王们,他们都能听到?”


沃格尔欣然点头:


“是的,因此为求周全,殿下您不妨先行……”


“好吧。”泰尔斯叹了口气,走向墙壁。


沃格尔见状不由失笑:


“没有合理的手段方法,您是无法拆卸……”


但泰尔斯只是把双掌拢到嘴巴前面,对准了法阵,深吸一口气。


“我的后代们,你们仔细听,听,听……”


沃格尔泛出疑惑。


马略斯则表情一变,他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。


泰尔斯呼唤狱河之罪,聚焦到声带和喉咙,声音越来越大。


“听……听……听……”


下一秒,他面目狰狞,怒吼出声:


“听尼玛的个几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傻逼玩意儿——”


值守室不大,这下声若洪雷震耳欲聋,室内的灯火连连乱颤,连杯子里的马黛茶都被震洒了。


吼声落下,房间归寂,唯走廊外余音不绝,震撼宫廷。


法阵的光芒疾闪了几下,变得黯淡不少,奄奄一息。


泰尔斯呼出一口气。


吼完这传扬万世的一嗓子,他只觉神清气爽,心旷神怡。


王子整理了一下仪容,心满意足回过头,面向早已石化的两个男人和几颗门框上的石头脑袋,温文尔雅,风度翩翩:


“请问,文书工作结束了没?”


(本章完)